学期末重新分班有很多小插曲，孩子们谈论最多的不是那些刻苦努力从普班高分逆袭进实验班的励志故事，而是一些凭借父母花钱找关系、分数不够而意外调到实验班的奇闻异事，就像人们对虚假科幻电影的好奇远远胜过真实的科学家传记。我问姑娘相信这些学校里的奇闻异事吗？姑娘说相信，因为大家都在说，剧情丰富生动。我问如何看待这事？她说能进来肯定好，实验班的学习氛围不是普班能比的，对于想学习的孩子来说绝对是福音。

“找关系”似乎是我们来到小县城里绕不开的话题。除了提款机取钱不用找关系，想办其它事情，只要有人支招的，绝对是“找关系”。最搞笑的是，连买房时售楼小姐都说让我们找关系才能买到。关系学成了这所社会大学给人们的必修课。社会大学里大概有三门主修课程，一是关系学，二是能力学，三是前两门的交叉学科，关系能力学。从这个角度来看，能力学成绩好的孩子将来一定要去大城市，躲避关系学这门不上台面的课；能力学成绩差的孩子将来进不了大城市，就努力把关系学修好，在小县城里如鱼得水；居中的孩子，在学校努力提分，进入社会慢慢钻研关系也不晚。

远的不说，在学校里还是很单纯的好，我们一定要让孩子全力提分，切不可在成绩没上来的时候启蒙“关系学”。我至少二十年就留意这事，凡是在学生时代开了关系学的窍，对这门课感了兴趣，孩子的学习就不会专心，成绩必然上不来。这绝对是校园里少有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铁律，时时见效，处处开花。所以我从小没在孩子面前说过“找关系”的话，孩子也从来不知道这门学问。只是最近才接触到，她像小时候刚看到画册上的恐龙一样好奇，充满幻想。我问她找关系进了实验班能成为学霸吗？她反复想了想，好像不能，即便混进来下次分班还会被淘汰下去；即便每次都能找关系进来，那高考一样被刷下去；即便高考不行，读中外合作花钱买学历……仿佛数学能力是永远买不到的，反而一辈子都会陷入花钱打智商税的陷阱。有人会说，进实验班能拓展朋友圈，但事实上醉心于关系的人和执着于能力的学霸三观完全不符，根本不是一类人，甚至相互抵触对抗，硬夹在一起对谁都没好处。

在学校想学习好，凭的只能是自己的努力，即便新娘是班主任也无济于事。只是不努力学习的孩子认为学霸有关系，有基因、有天赋，反正不是凭的努力。所以他们从不努力，假期绝不会六点起床。高中正是树立人生观、信仰的关键时期，如果他信仰的不是个人努力，而是攀龙附凤、见风使舵，那怎么能学习好呢？分班前就有很多学习差的孩子四处扬言：“我妈已经给找关系了，我要进某个实验班。”他们把成就感都放在了父母关系学上，根本没有抓好最后一次考试进实验班的机会。当然背后会衍生出更复杂的关系学逻辑：“这次进实验班很难，很多人关系已经找到省里了。托关系的人说先避避风头，过段时间肯定能。”关系学和谎言一样，一次失败的伤痕，需要十次失败去抚慰。我是真不希望在需要全力以赴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时刻思考最难的那道题该怎么解，每天习惯了认真观察学霸思考方式以备自用的高中生，不要被任何其它事分心，尤其是这类无聊无用的“关系学”上。无奈很多家长就是要在学霸父母天天在家鼓励孩子勤奋努力克服懒惰、帮孩子分析卷子查漏补缺的时候，他们和孩子灌输分散学习注意力的，成年人最阴暗的厚黑学，并称之以“处世之道”。

不由得会让我想到在原来的单位里，公司基层里普通人关于各类关系、靠山、门派的谣言，似乎每个领导都有强大的背景，每个分配进来的新员工都是某个领导的嫡系……讲得比武侠电视剧还精彩，仿佛背后有导演有编剧，情节生动离奇扣人心炫。而领导，技术骨干，却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普通人睁眼都视而不见的努力，努力只能在别人眼里换来各类谣言。姑娘从和我同一个单位的大爷那里也听到许多关于我的谣言，她发现能力差的人在能力方面躺平以后，在散步关系学的谣言方面有多卖力，并极力追求成就感。姑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优秀的人绝对凭的不是关系，除了个人努力别无其它；如果不努力，学习中处处不如愿，自然会相信各种谣言，分散注意力，进入恶性循环。

我上高中也算走了某个特殊途径。当时我们单位没有办自己的高中，就和另外一所厂办中学签了协议，我才得以上了一所年年有清北录取生的学校。但这种途径去的孩子很少能考上大学，多数是中专或专科，据说我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类。我想父母为孩子在学习上也只能做这类多争取一次机会的事，但不能总宣扬自己手眼通天。我爸爸骗我说单位间有规定，高一进不了班里前十，第二年就得退学。虽然我进去听其它同学说是虚假信息，但无心揭穿父亲的谎言，反而给自己下了军令状，进不了前十主动退学。姑娘学校这次从普班进实验班的孩子不下两百，这些都是前面没考好，知耻而后勇者。我感谢这样的学校，以制度的形式给许多像我一样的孩子有浪子回头的机会，而不必让孩子们期盼暗箱操作来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