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与C罗：天之子与天选打工人

——观阿根廷与澳大利亚比赛有感

文/张渝

足球，踢到梅西的份上，开始进入神的境界——好逸恶劳。

C罗与梅西的差距，不是进球数量，而是必须时时工作与不必时时工作的差异。换句话说，C罗必须满场奔跑努力工作，而梅西则可以闲庭信步，出神入化。梅西与C罗的差异，就是是人与神的差异。

神之为神，在于神奇、神秘。梅西的神奇在于，你明明看到他的存在，他的位置，却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的他，将在哪里现身。这一点，对于和他同场拼抢的球员来说，属于没人能治的境界。任何领域，无论学术，还是竞技场，当一个人厉害到谁也治不了时，他就进入神的界面。

作为天才球员，C罗不是不优秀。他的身体条件以及奔跑能力，都在梅西之上。但C罗是天选打工族，不是天人。能被各国球迷惊为天人的只有梅西。而所谓的天人，就是活在天上的人，是神。

我当然知道很多球员都能踢进神仙一般漂亮的球。而且每一届世界杯都有堪称“世界波”级别的进球。不过，必须明确的是，所有的世界波，都来自我们的世界——人的、而非神的世界。在我看来，进球进到让见多识广的解说员也“惊为天人”的球员，更早的是马拉多纳，现在是梅西。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梅西在卡塔尔世界杯淘汰赛阶段率先攻入澳大利亚队的那一脚进球，匪夷所思。它不是有如神助，而是神自己在进球。否则，梅西那脚算不上势大力沉的抽射，为何能接连洞穿澳大利亚两名防守球员的胯下而应声入网？神的面前，不是没有防守，而是所有的防守都已形同虚设。神的奇迹，亦当如此。

毋庸置疑，很多时候，场上的梅西都像一个名词而非动词。他被人称作偶像的同时，也有很多人根据梅西的表现，判断他已经进入偶像的黄昏。他在比赛场上漫不经心的样子，也的确让人不能不如此想象。然而，我们很多人也的确因此误解了神的存在，还有不同于我们以为然的形式。那种不遗余力、满场飞的队员当然值得尊敬，比如C罗。但还有更高级别的神的存在，超出我们的认知。足球之神奇也在这里。一切不可能的，都在我们认知之外发生。

此外，还要明确的是，神与人的差异在于，神不仅举重若轻，而且四两拨千斤。他不是在激情与创造力中回想日常生活的亲和性，而是在日常生活的亲和中保持激情与创造力。在我们惊叹梅西的神奇时，不要忘记梅西场上的亲和性。在亲和性上，历史上似乎没有哪个球员比梅西做得更好。

张爱玲有句名言，“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为此，张爱玲不停地催促自己：“快，快，迟了来不及了！”。这一点，也很像场上比赛的C罗。他的所有技术都建立在“快，快，迟了来不及了”的信念之上。所以，场上的C罗比梅西实在是快得太多。但是，过犹不及。真正的神奇，不是慢或者快的问题，而是恰逢其时，不早不晚，一切刚刚好。

针对张爱玲的焦灼，柯灵在《遥寄张爱玲》中说，“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们常用的词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

“惘惘”这个词太好了。借着柯灵评张爱玲的话，我要说得是，场上C罗之所以给人慌张之感，是因为他的技术里时时有着“惘惘的威胁”。所谓惘惘，就是遑遽而无所适从。基于此，比赛中的C罗，不是眼里无光，而是他的光，经常在惘惘之中。C罗的技术当然有天衣无缝、丝滑无比的时刻，他的一些进球也的确大放异彩。但那一切都是短暂的巅峰时刻。更多的时候，C罗都在功利的焦灼里，出名，再出名。相比之下，梅西要淡定得多。他也渴望进球。但他的所有进球都是献给天上的外婆，献给神的。

梅西与C罗，一个神仙级的天之子，一个天选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