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知识只有形成判断力才有力量！而判断力的形成，离不开知识体系。本文自去年10月份发出后，三易其稿，旨在搭建英语语音的学与教的知识体系，让更多的学习者具备学习英语语音的判断力。

可以一边听李老师读诗一边看本文

关于语言单项技能（e.g. 语音）的锤炼，先向各位介绍一个法律术语，叫“Double Jeopardy”（一罪不两罚），即不会就同一个罪名处以两次性质相同的刑罚。然而在各类考试中，抛开应试技巧不谈，考生的某一项技能不过关，却是“一罪多罚”。如果英语语音不达标，就会听不清、读不快、说不出、写不准，最终考试成绩也会被语音这一“短板”而拖累。所以，系统学习语音知识是很有必要的！

依我之见，语音学习和教学的基调大致有这么几点（下文中都会详细提及）：

鉴于英语语音不过关，将直接导致听不清、读不快、说不出、写不准，故应该将英语语音以一种凌驾于其他各个语言单项技能的姿态，在整个英语学习和教学中进行系统的、长期的操练；

不要迷信“标准音”。一方面何谓“标准”难以界定，另一方面单音是会根据所处的语音环境而发生变化的，所以死抠单音是不明智的，要尽快将操练的着眼点放到超音段层面上来；

语音操练是个“体力活儿”，不是“脑力劳动”。语音要想练好，记忆、背诵一大堆的术语是南辕北辙，教师要帮助学生建立起声音和发音器官之间的关联，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唇形、舌头的位置如何摆放、下巴下降多少以保证开口的大小、声带何时振动何时不振动等，不要把“语音”学成“语音学”（可以通过上篇 | 练习英语发音的正确姿势 | 真的是“姿势”，不是“知识”和下篇 | 练习英语发音的正确姿势 | 真的是“姿势”，不是“知识”领略何谓“体力活儿”）

英语早已不是英国当地的语言，而成了一种世界通用语，非英语专业的学习者应该以“可理解性”作为学习目标，即能够让别人很舒服地、不费力地听懂你的语音，而非说得和本族人一模一样。

对于英语专业的学生而言，一般会专门开设语音课（例如广外王桂珍老师的语音课注：这门课程是可以在网站上免费观看的），系统操练英语语音。相对而言，非英语专业学生的语音学习缺乏系统的指导，往往会给自己提出不切实际的目标（说得和母语人士一模一样），或在训练时显得盲目（使用何种教材、学习方法、训练时的侧重点在哪里等等）。

为了帮助非英语专业学生更好地认识、理解语音学习的方法，同时帮助英语教师同行们（包括英语专业的学生们）澄清一些语音教学的误区，我准备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介绍如下三点——

学什么

怎么学

怎么教

较之1月份的版本，本文中更新的部分使用蓝色字体标出。

2016年1~4月之间，本公众号有关语音的新增论述有：

学什么

学音标？

谈到学习英语语音，大多数学习者会说从“学音标”学起啊！但是打开一本语音教材（例如北京外国语大学屠蓓教授的《英语语音》），里面提到的术语并不是“音标”而是“音素”（见图1）

图1

实际上“音标”是“音素”的标写符号，而“音素”是构成音节的最小单位（当然从音位学的角度上讲音素、音位的区别与内涵会更复杂，这里不深入探讨），所以“学音标”实际上是学习音素的具体发音要领。

而英语中到底有多少个“音素”呢？在北外，我们教学时采用的是RP（英国英语标准音，点击了解什么是RP）48音素的教学体系（见图2）

图2

而RP的音素数量在国内并没有达成共识（见图3）

图3

所幸图3中提及的十多种教学体系使用者都以RP为教学目标，且音系框架大体一致（参见四川大学张凤桐教授《我国英语教学中的语音体系问题》一文 ）。

所以，同学们在学习音素的发音要领时，首先要明白什么是RP（点击了解什么是RP），以及在RP体系下元音音素和辅音音素都有哪些（参考图2）。

值得指出的是，音素/音位（Phoneme）实际上并不是和某一个音形成直接的一一对应的关系。学过一点语言学术语的同学可能知道音位变体（Allophone）这个概念，即同一个音在实际发音时会有多种变体，而这些变体都是可接受的。如下图：

所以，在学习语音的时候，不要苛刻、片面地认为教材中的音或者某一个老师的发音就是唯一的标准，进而认为自己的发音如果和示范发音不一致就一定是自己犯了错，而要学会根据其所处的语音环境选取适当的变体。关于音位变体，本文第三部分“怎么教”中推荐的北大王式仁教授的《英语标准发音教程》中有精辟论述。

KK音标 | DJ音标 | 国际音标 | 韦氏音标

有的同学可能会问，有的网络语音课程教授的是“KK音标”，这和国际音标一样吗？

这个问题有点儿复杂，首先要理清概念。

上面图2、图3我介绍的是RP，实际上RP的标音体系也经历了历史演变，见图4。

图4

直至今日，国内大多数采用RP体系的教材基本上仍是采用 Daniel Jones (1881—1967) 那种流行于19 世纪末年的发音标准。而Gimson于1977年推出 An English Pronunciation Dictionary 第14版后，连老牌正宗的Oxford词典都采用了Gimson的RP体系，代表了RP从音标到理论在英国本土取得了全面的统一。可惜我国的RP教学目标一致、种类繁多，往往让广大师生感到无所适从（张凤桐，1998）。【本文视频中展示的音标体系仍是Daniel Jones的体系。】

至于KK音标，全称是“The Kenyon and Knott Phonetic Symbols”，可以了解如下四点——

图5

而国际音标符号（IPA, International Phonetic Alphabet），又称“万国音标”，顾名思义，这些注音符号可以用于标记任何语言的发音。而非只能用于标记英语。故国际音标可不止48个，而是由100多个注音和变音符号等构成的体系，如图6。

图6

顺便提一下，关于IPA的具体发音方法，有一款免费的iOS App，叫做 iPA Phonetics，作者是John Esling教授（1995-2003年担任IPA秘书长，2011-2014年担任IPA主席），这款App截图如下，真正做到了哪里不会点哪里——

当然，在App Store中输入关键词“IPA”，可以搜索到很多交互性很强的IPA教学类应用。收费的居多。

此外，比起IPA和KK，韦氏音标在国内的知名度和覆盖面较小。如果想要增进对韦氏音标的了解，建议阅读清华大学程慕胜教授的《韦氏音标简介》一文。

宽式音标 vs. 严式音标

在学习语音时，有时候看到教材中用方括号“[ ]”标注发音，有时候用双斜线“/ /”标注发音，还有的时候一些基本概念不够清晰的教师也会将两者混用。严格意义上讲，用方括号“[ ]”标注发音叫做“严式标音”（或“语音音标”），而用双斜线“/ /”标注发音叫做“宽式发音”（或“音位音标”）。

所谓严式标音，就是出现什么音素就记录什么音素，有什么伴随现象就记录什么伴随现象。无论什么音素和什么伴随现象都不放过，也就是最忠实、最细致的记录语音的原貌。而宽式标音就只记音位，不计其余了。

举例说明，IPA的宽式标音写法是 /ˌaɪ pi: ˈeɪ/，而其严式标音法应写成图7的样式。

图7

图7中字母[ʰ]就是一个送气符号，是指清塞音除阻阶段，从声门送出的气流。这些细节在宽式音标中是不必体现出来的。

再看两个例子，见图8——

图8

对于大多数学习者而言，掌握宽式音标的写法和读法就可以了，但对于英语教师来说，掌握严式音标能够更好地指导教学。

音段 vs. 超音段

有的语音教材和课程在设计时，还将“音段音位”与“超音段音位”做了明显的区分。

所谓“音段音位”（segmental phonemes）即一种语言的元音和辅音。而“超音段音位”（suprasegmental phonemes）则指重音和语调等语音现象，这些现象的分布可以超过一个音段。

上文中谈到的各种标音体系大多都是音段层面的探讨，网络上大多数“英语语音”课程也都是主打单个音的发音要领。然而，超音段层面的内容，恰恰是口语交流中影响可理解性（intelligibility）的主要因素，也是大家学习英语语音不能忽视的重要内容！

以下图片中的例子阐明了超音段层面的学习内容的重要性（图片例句均来源于天水师范学院杨香玲老师的《“听不清”的语音学视角分析》一文）：

易混音

连读：

失去爆破和不完全爆破：

同化（另见 ）

省音

意群切分

单词重音（结合 学习）

句子重音（下面的例子主要是 contrastive stress，一般的句子重音规则见下文中“中国学生学习英语语音的侧重点”）

英国音 vs. 美国音 vs. 世界音

先看图9——

图9

图9总结了我国师生关于英语语言态度和发音偏好的 8 例实证研究。这些研究的结果表明，师生心目中的标准英语仍然是美国英语和英国英语，多数师生追求本族语发音。

然而，在英语国际化与全球化背景下，语音评估也要进行相应改革。语音评估应看学生能否听懂同口音的英语，并确保自己的语音具有较高的可理解度，对不影响意义传递的形式错误应持宽容态度。当今测试标准更看重考生能做什么，侧重话语的可理解性及交际的有效性。 这一重心的转移是语言教学从注重知识、形式转向注重功能、交际的体现。剑桥大学外语考试部（Cambridge English Language Assessment）也开始关注考生的国际需求，口语考试语音部分的标准不再考查考生的语音语调与本族语发音的接近程度，而是考查发音的可理解程度以及对口语交际的总体影响。语音评估观念的发展能对教学产生正面反拨效应，不仅促使教师客观评估学生的英语交际能力，也推动学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交际的有效性上，更加自信地使用英语。

（图9源自苏州大学裴正薇老师《英语语音教学模式：理论、选择与思考》一文）

实事求是地讲，国内很多培训班宣扬“纯正美语、纯正英音”纯属虚假宣传。以英国标准音RP为例，目前，真正使用纯正RP发音的人在英国不超过3%，大部分受过教育的人的发音哦都市稍有一些变化的RP。即使BBC现在也不是都用纯正的RP。

所以，希望大家明白，除了英语播音员、英语口译员、英语教师等专业人士外，大多数英语学习者学习语音的目标应该是“可理解性”，即能够让别人很舒服地、不费力地听懂你的语音，而非说得和本族人一模一样。

怎么学

先看我2010年制作的一个基于图2的48音素纠音讲座，属于“音段音位”的学习内容。

李晨老师48音素纠音讲座

此外，别忘了本文题记中提到的广外王桂珍老师的语音课 是可以在该网站上免费观看的

语调与语义

再看一下Lancaster University的Anne Wichmann老师的一个教学短片。使用几个生动的例子阐明了语调与语义之间的关联，适用于提升对英语语调的意识，属于“超音段音位”的学习内容。

中国学生学习语音的侧重点

对于中国学生语音学习的侧重点，请看我和孙志立老师合作的一个网络语音课件的试听课（需复制链接后在浏览器中打开）

内容提要：从重音、弱读、语调、节奏等方面探讨中国学生学习语音的侧重点。

这个试听课视频十分系统，时长也是足足52分钟，推荐所有同学观看。

【注：下面提到的所有教材，也可以成为语音自学者的参考资料。例如屠蓓老师的《英语语音》就十分适合自学。】

怎么教

推荐几本在各大网店有售的教材，以及语音教学方法讲座。

英语语音教材推荐

《英语语音》屠蓓，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从确立恰当的语音学习目标谈起，系统讲解音素发音要领，并强调重音、节奏、弱读、语调等中国学生学习英语语音的侧重点。适用于夯实语音基础、奠定语音学习观。

该教材既提供科学的发音理论，又讲授实际的发音方法。鉴于其承担的理论性参考书的职能，十分适合英语教师和高水平英语学习者初窥语音学的门径，将对发音的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

Adrian Underhill的这本书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音段和超音段的讲解，第二部分题为“Classroom Toolkit”直接适用于英语语音教师，基于该书提出的phonemic chart给出了一系列课堂操练的教案。

（观看Adrian的教师培训讲座： ）

Adrian的这个讲座含金量非常高，不仅提出了鲜明的观点——

还提出了极为实用的方法论

上图中配合Sound Foundations这本书的App叫做“Sounds”，有免费版和收费版，可用作教学辅助，一并推荐！

这本教材强调“minimal pair”的操练，分为英音版和美音版，用作课外练习特别好，各取所需。

王式仁老师这本教材另辟蹊径，指出中国学生的语音学习侧重点不在音准而在其他方面，如爆破音的除阻、元音的长度、连读、同化、省音、词重音（特别是复合词的重音）、句子重音、功能词的弱式（weak form）、节奏和语调等。本书对上述问题做了详细的表述和例证。论阅读难度，要高于上面的几本教材，但对于想要掌握RP的师生而言，是本不可多得的好书。

这本书是韦汇余老师推荐的，在篇幅精当的理论介绍（例如会触及/i/和/ɪ/的区别这样的细节）之外，突出一个“练”字！【涵盖英语语音的各个方面——发音、重音、节奏、语调、拼读规则、朗读练习。提供200多段语音示范和500多个练习；从单项练习到对比练习，再到综合练习，全面、高效提升语音水平。练习材料均为日常口语，训练语音的同时提高口语能力。附赠特制加长版高清MP3光盘：含10余个小时的录音，录有全部语音示范、语音练习和朗读练习，用地道、标准的英音朗读。】

Robin Walker的这本书就是一本“世界音”的教材，非常适合将“international intelligibility”作为教学目标的语音课堂。对于学习者而言，这也是了解世界范围内语音变体的好材料。

学习美式英语的师生一定不能错过

可以通过 和 领略其课程的实用性

英语口音档案库( 如 International Dialects of English Archive) 也是一个了解、学习“世界音”的绝佳渠道。

BetterAccent Tutor（）是一个能够实现超音段音位可视化教学的利器。感兴趣的老师可以搜索《BetterAccent Tutor与超音段音位可视化教学研究》一文一探究竟。

此外，我还要推荐一个训练英语发音的iOS App，叫做“Phonetics Focus HD”，如下图所示——

该App内含19个交互性强的音素学习、测试，还自带一个音标字符输入器，功能强大，适合初学者和语音教师。

最后，我想推荐孙宏开先生的一套讲音系学的课程。孙宏开先生是我国著名民族语言学家，早年师从罗常培先生、袁家骅先生，我从这套音系学视频课程中看到了孙老师的大家风范，以及精研语音学、音系学和方言调查并融会贯通之后的学科魅力——

孙宏开先生的课程链接：

语音教学的原则

Judy B. Gilbert 是经典语音教程 Clear Speech 的作者，也曾和 Pamela Rogerson 合作编撰 将语音和听力理解相结合的教程 Speaking Clearly Student's book: Pronunciation and Listening。她的这个讲座高屋建瓴，深入浅出，非常值得仔细咀嚼！

台大史嘉琳老师的语音学MOOC

下载链接：

史嘉琳老师的这套课程讲授英语语音学，以美式英语为教学语言，共67个视频，辅以讲义，内容极其系统，是其几十年教学经验的系统呈现，力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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